机会总是掉在没有准备的人跟前

近年看着身边的中老年朋友们纷纷坐上了游轮出去旅行,近一点的有日韩、越南、菲律宾,远一点的有加勒比诸国、南美、南极,时间短则三四天,长的则要在船上经历寒暑四季。对于坐游轮出去看看星辰大海,始终是心中的小小愿望,只是碍于船上的生活太过于闲散和无聊,陆上行程又是行色匆匆走个过场,所以一直没能下定决心去买那张小小的船票。

人生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排在后面的选项不知什么时候由于什么原因就颠颠儿跑到了前头,游轮之旅也是如斯,自己想着总得再过一段时间才有坐船出行的机会,没想到2019年才过了一小半,就有势力庞大的不靠谱组织吹响了集结号,号召大家搭乘歌诗达大西洋号去冲绳玩耍,而且还没法拒绝。好吧,既然这个叫作“机会”的小姐姐就这样愣生生、直挺挺摔到了眼前,我只能温柔的把她扶起来,说一句I do.


歌诗达大西洋,驶向大洋深处的6天5夜

歌诗达游轮公司创始于1860年,总部设在意大利的热那亚,目前旗下拥有15艘大小排水量的游轮,穿梭游弋在世界各地的海面上。之前新闻里大肆报道的对威尼斯水质环境造成严重影响的游轮,实在不好意思,就是歌诗达的威尼斯号。当然,我这次搭乘的是大西洋号,至于为什么大西洋号要行驶在太平洋上,这是一个很闲的问题,相信没有人会提出来专门问一下,除了我自己。

本次游轮之旅没有攻略,几千位七老八十的老人家都不能把自己丢掉的游轮行程,你们还好意思要攻略,真要是自己把自己丢掉了,就留在原地支援建设吧,千万不要打电话麻烦领事馆,人家很忙的。

除了港澳台地区,大陆目前也就天津、上海和深圳可以供游轮停泊,我们这次当然是就近原则,从蛇口港上船。遥想二十几年前第一次到深圳时,也就是住在蛇口,那时的蛇口还只是一个绿化不错的小小半岛,门口有一片荒凉的沙滩,每到退潮时分,沙滩上有数不清的小小螃蟹,而此时此刻的蛇口港,停泊着数万吨的气派游轮,海湾内外矗立着无数摩天大楼,前海已经是世界上地价最贵的地区之一。世事变幻,沧海桑田,除非亲身经历,否则真的难以体会这世界的变化实在太快太快。

6天5晚的行程,也就是要在船上渡过五个夜晚,曾经看过郑渊洁的一篇文章,说是除掉懵懂无知和垂垂老矣的岁月,人生真正有意义的时间也就20000天左右,而区区这一次游轮之旅就占据了其中的1/4000,想到这里,突然就觉得选个好房型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了。MS的房型,除了让我睡好这1/4000外,还有指定套房餐厅,而不用跟汹涌澎湃的大爷大妈们一起去抢自助餐,另外还有下船的优先权,在时间比金钱还昂贵的游轮岸上行程中,节省几个小时的时间,几乎就等同于上者一趟岸有没有意义。


关于船上林林总总的碎碎念

船上的酒吧每天都是中老年交谊舞会和老歌演唱会,可以明显感觉到酒吧里那些服务生小哥哥们欲仙欲死的眼神,所以我很明智地躲开了那里。

船上的堵场似乎只有到了公海才会开放,而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理由,我早已经放弃了任何大于输赢超过一千块钱的博采活动,所以我也就是来凑个热闹,看看人家摸牌摇骰子砸老胡机。话说堵性在每个人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体现,往往被压制得越厉害,就越有相反的作用力,所以,与其让那些周边国家拼命发堵牌,狠狠赚中国人的钱,还不如如同传言中那般在海南岛放开博采,对世界各国开放签证,一来隔着琼州海峡不会对大环境造成影响,二来刺激海南经济增长,三来可以玩儿命赚国际友人的外汇,实在是一件令人喜大普奔的事情。

要花大价钱的免税店,我照例是不看的,如果各位男看官带着女伴,务必一定要少来三楼。要不然,来来回回经过这两排店铺,脸上抹的、手上带的、脚下踩的、胳膊上挎的,各种好东西都在橱窗里招摇,一不小心就得掏出来卡来刷一刷。总之,在船上五天,我是从来没有见过除掉退休老夫妻、家长带着孩子、老男人带着小女人之外的其他男女组合出现在免税店这条路上,看来各位男同胞还是十分睿智的。

卡鲁索剧场上下贯通游轮的二、三、四层,每天晚上这里有各种免费或是收费的演出,而且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各项演出都保持了相当的水准,不论是魔术、杂技、歌舞还是歌剧,尽管还比不上专业乐团和舞团,但也绝对不是天桥下面三分钱听七段那种档次。再加上大家都是专程来坐游轮而不是看演出的,所以每天晚上两场的演出就像买一送一的大礼包一样,既然是礼包,大家就显得格外宽容,掌声雷动,欢呼不绝,气氛相当热烈。

同样是三楼,环绕着卡鲁索剧场,有一条色彩斑斓的回廊,配上藤编的座椅和圆形的窗户,非常适合拍照。望着络绎不绝盛装前来拍照的漂亮女孩子们,我突然觉得,对于一贯不拍自己的本人来说,来这里晃荡似乎有点浪费了。

离开回廊,沿着一道隐蔽的楼梯上去,推开厚重的玻璃门,门后面是一间小小的教堂,几排长椅,一尊圣像,几副壁画,静谧安宁。能找到此处的人极少,默默在这里坐上一会儿,细细体会信仰的力量。

只要不遇着大风天气,三楼甲板都是完全开放的,在室内待久了憋闷,可以到甲板上抽支烟,三三两两来瓶啤酒。游船乘风破浪行驶在无垠的大洋之上,视野之内除了蓝天白云和海波翻涌之外,再无他物,船上人声鼎沸,船外却是寂寞孤冷,就像地球之于荒凉空旷的宇宙,就像我之于这个喧闹的世界。

上到十楼甲板,就可以清楚看到歌诗达游轮那个涂装着巨大字母C的橘黄色烟囱,极其醒目。虽然现在的游轮早就告别了蒸汽动力,但是作为那个罗曼蒂克年代的标志和纪念,烟囱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歌诗达大西洋号与尤文图斯俱乐部似乎有着十分紧密的联系,不仅船上有专门的尤文图斯博物馆,在很多不经意的角落,就会看到尤文图斯俱乐部的徽记。

据说十楼这家意大利餐厅贵为米其林三星,所以即使本着装13的态度,也要专门来体验一下。伴着船体时刻不停的颤动,随着搞不清顺序的前菜、开胃菜、主菜、甜点一道道送上来,拿着酒杯和刀叉的手就像得了晚期帕金森,意想之中的优雅和体面,那是完完全全不存在的。


天蓝,海蓝,宫古蓝

听坐上一趟歌诗达大西洋号走宫古岛和那霸这条路线的朋友说,当他们来到宫古岛时,不巧正遇着狂风大雨,根本不能靠港,于是他们只能取消在宫古岛上岸的行程,在风雨中飘摇了数个小时,待风雨稍息,就起锚往那霸去了。

所以等上午九点,歌诗达大西洋号在宫古岛近海泊稳后,我望着透过阳台玻璃门洒满屋子的阳光,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由于宫古岛没有合适游轮停泊的码头,几千名游客只能乘坐接驳船上岸,这种时候就体现出选择套房的好处来,可以优先下船。即使早上岸一个小时,对于统共只有五个小时的宫古岛之行来说也是极其宝贵的。

宫古岛位于琉球群岛的西南部,是宫古列岛的主岛,距离日本东京2000公里,距离 中国上海800公里。

在海上自W队舰艇的注视下,游客从驳船上鱼贯而下,绕着铁皮围成的临时边检,交表入境。由于我之前在蚂蜂窝已经订好本地司机的岸上游行程,一出边检小屋,就看到一位本地欧吉桑,举着我的名牌等候接客 。不得不说在这个旅游产业和信息交流极大发达的年代里,出来旅行已经变成了一件准备工作大可以都做在前头的事情,方便是真方便,而路上的惊喜或是惊吓也就随之少了许多。

干净整洁的绿色出租车在阳光灿烂的海岛上匀速行驶,语言不通的司机欧吉桑完全跟我们无法交流,但是由于事先就跟蚂蜂窝的客服确定了岸上的行程,所以很快我们就到达今天行程的第一站,西平安名崎。

如今的日语还保留了很多与中文近似的发音,也有很多汉字仍然在被使用,有时候即使一句日语都不会,靠着连蒙带猜也能明白个八九不离十, 比如 我们待会儿要去的“牧山展望台”,当然也有的时候,一段日文里使用每一个汉字都认识,但是当它们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比如 眼下这个“西平安名崎”,我只能强行人为“名崎”就是海岸的意思,那么西平安名崎就应该是西边那片叫作平安的海岸,突然就觉得好普通有没有?

经过一条蒿菜丛生的泥土小径,眼前豁然出现一片崎岖延伸向海中的火山岩,岩上顽强生长着许多绿色植被。西平安名崎,整块岩体仿佛一位桀骜无匹的剑客,持着斑驳的巨剑,一往无前地刺向天空,极目望去,几乎就要与低垂的云层连为一体。云下,岩上,坐着一位孤独的钓者,守着那条不知何时才能咬钩的鱼。

将新入手的HUAWEI P30 Pro调至0.6倍的焦距,用大广角拍摄海岸、云层和天空,有一种摄人心魄的视觉冲击力。其实在当下这种时候,还要讨论华为的AI算法是不是真摄影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首先老百姓喜欢就是硬道理,咱们以前拍照一分钟P图两小时就是真摄影了?再说现在特L普就是用打压华为当成压制中国的着力点,但凡有点儿名族大义的中国人,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唱什么反调,而且还唱的如此华丽,好像自己是正义和公理的化身,简直岂有此理。

离开西平安名崎,欧吉桑将我们带到海盐工坊吃海盐冰淇淋,对于一个并不爱好甜食的人来说,也不得不说这种奶味里带着甜,甜里又有点儿咸的口味,实在是太招人爱了,一不小心就过量了,把未来三天的热量都补充完了,这算是给歌诗达公司省饭钱了么?

伊良部大桥是连接宫古岛和伊良部岛的一座跨海大桥,全长3公里有余,据说被列入日本最壮观的十大桥梁之一。亲眼目睹之后,这座大桥确实称得上蔚为壮观,但是跟某个基建狂人国度比起来,却又有些不够看了,不过宫古岛这边最大的看点却不是大桥本身,而是大桥周围蓝的近乎清澈如水晶一般的海水,天蓝水碧,随手一拍,就是视觉震撼的大片。

从伊良部岛返程的时候,司机欧吉桑再次停在大桥的桥头,我跟着一群欢声笑语不断的日本中学生,疾步走下台阶,来到桥下一片小小的沙滩之上。踩着细润的沙粒,豁然望去,一眼无垠的碧蓝,望到深处,竟然分不清哪一块是天,哪一块是海,然后就有一种感觉油然而生,坐了几天的游轮,即使只来了这么一个地方,似乎就已经不虚此行了。

沿着几十级台阶登上牧山展望台,宫古岛和伊良部岛之间如晶莹宝石一般的海峡就在眼底温婉地铺开,蔚蓝似碧,清澈如洗,而在灿烂阳光的照射之下,远远望去,就连水底斑斓的珊瑚都依稀可见,远处的伊良部大桥如同起伏的缎带连接着两座岛屿。如画一般的风景,令人观之不由生出造物如此神奇的震撼感觉,凭栏而望,久久不愿离去。

牧山展望台上还遇着两个日本旅行团,前来参观的日本团友们看样子都很兴奋,夸张的赞叹不绝于耳,这个偏远的岛屿似乎对于日本人来说更像是遥远的边疆,来一次绝对比出趟国还要艰难,就像我们辗转上万里,专程去看一眼红其拉甫口岸,仿佛到了天边的感受,差一点都可以取到真经了。

与前面令人赞叹的景色比起来,与那霸前滨海滩就是一个不那么出色的沙滩,尤其对于我们这些常年住在海边的人来说,确确实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只是简单留下几张照片,便重新回到车上,请司机欧吉桑直接开去永旺超市附近,解决肚子的温饱问题。

两大碗热腾腾的乌冬面配着味增汤下了肚,对于我来说,宫古岛之行就已经算是完满了,至于还要去超市买些零食和药妆,其实就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原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需求,至于有人在微信里留言要求帮忙代购的,如果是药妆之类的小东西,我当然顺手就带了,如果是电饭锅之类的大件,我会直接无视,然后再把提这个要求的人拉黑,今生今世都不必联系。

回到船上,发现自己又被无情的晒黑了许多,在餐厅吃饭时,这几日渐渐熟悉的服务员都会凑上来问,先生你今天做日光浴去了,怎么只晒了脑壳呢?


那霸,来去匆匆的琉球记忆

一觉睡醒,发现游轮已经靠岸,拉开窗帘,走上阳台,气派十足的那霸码头就在眼前,远处有一座城市正伴着朝阳醒来,与昨天简陋的宫古岛码头比起来,这里才真正算是有了一点现代都市的感觉。

三千多人排队要在一个多小时内排队下船确实算得上是一场考验秩序和纪律的小型战役,但偏偏就是这种大标本群体的集体行动,却往往很少出现不听指挥的捣乱分子。就像古斯塔夫•勒庞在《乌H之众》中所写的那样,当个人融入了群体后,他的所有个性都会被这个群体所淹没,他的思想立刻就会被群体的思想所取代,而当一个群体存在时,他就有着情绪化、无异议、低智商等特征。今天,我也是乌H之众中的一员,随着船员的指挥和呼喊,默默的排队,默默的挪动,默默的下船,当我终于离开码头,离开群体后,终于长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胸中的污浊,原来还是独立自主的空气更加新鲜。

距离那霸码头不远,有一座规模迷你的神宫,波之上神宫,据说是“冲绳总镇守”。按照本地习俗,静手漱口后,奉纳了100日元,抽了一张签,显示是“大吉”,看在这张签的面子上,我决定暂时忘掉那些糟心的人和事。

来时恰巧遇着波之上神宫内的祭神仪式,略微看了一小会儿,觉得有点儿意思,然后决定离开。

据旁人介绍,在距离波之上神宫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就有一所女子学校,其实就是一间挂羊头卖狗肉的涩情场所。话说这日本民族还真是矛盾和混乱的代名词,白天内敛沉默,坐三个小时的新干线,居然听不到任何声音,没有人说话,没有电话铃声,甚至没有呼吸声,刚刚以为自己高铁包场,乍一环顾四周却发现全是密密麻麻的活人,而到了晚上,难以想象那些恶搞鬼怵变太的节目竟然都是白天那群活死人表演出来的。同样,肃穆的神宫旁边就是皮肉行,拜神和买椿,在日本竟然可以和谐共处在一起,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攥着那张大吉的签纸,从波之上神宫离开,打车一路向城市高处驶去,下一站首里城。

首里城是一座典型的琉球式城堡,15世纪至19世纪是琉球国的都城所在地和王宫,是琉球王国的政治和权力中心。2000年12月,首里城被认定为日本第11个世界文化遗产。

琉球王国原是东北亚-东南亚贸易线路上的重要中转站,物资丰饶,地狭而国富。明朝万历三十七年,急需扩张的日本萨摩蕃在德川幕府的支持下,派兵入侵琉球,之后,日本便已实质上控制了琉球王国。1871年,日本全国范围废蕃置县,琉球作为令制国被编入鹿儿岛县。1872年,日本宣布琉球是日本领土,琉球王被废,日本正式吞并琉球。1876年,琉球与清朝断绝外交关系。

首里城作为数个世纪内的琉球王朝首都,城墙的黑灰色衬托着殿舍的鲜红色,尽管谈不上金碧辉煌,但却称得上扼高而踞,规模宏大,全部绕上一圈,登高伏低,上上下下,还是需要那么一点点脚力的。

随着人流,登入首里城的琉球王宫内,绕着绕着就晕菜了,实在分不清那些统一铺着榻榻米的起居室、会客室、茶室、棋室、画室到底有什么区别,只是仔细研究了一下墙上挂的琉球王世袭谱。永乐年间,朱棣给琉球王赐姓尚,此后400多年,尚姓便是琉球最崇高的姓氏,没有之一。直到1879年,琉球末代尚泰王全家被迫迁往日本本土,封为侯爵,冲绳县设立,琉球王国的历史才算正式终结。

由于DY岛归属的问题,网上很多朋友都在讨论要不要干脆一步到位,质疑一下琉球的归属,其实按照国际法的规定,日本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对琉球“不受阻碍行使主权超过了五十年”,二战之后,冲绳也只是被联合国托管,主权并未发生转移,况且在1972年就已经移交回日本手上。由于历史原因,琉球的归属早已不可能有任何争辩的余地,我等炎黄子孙还是应该少弄些不靠谱的形而上,踏实务实,同心协力,团结一致,好好努力,好好发展,早日实现国家统一、民族复兴,再也不要回到过去“国弱被人欺”的年代。

登上城墙的最高处,眺望整座阳光海雾里的首里城,遥想当年海波不平的岁月里,这里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再想想闭关锁国的几百年里,我们又究竟失去了什么?

对于一个每年至少被迫去几十次香港帮各种熟悉或不大熟悉或根本不熟悉的人代购的好同志来说,仅比国内四线城市商业街繁华一点的国际通,尽管名声在外,却依然不能引起我的任何兴趣,只是过来打个卡而已,然后便躲进某间幽暗的居酒屋,一壶清酒,一碟刺身,一碟毛豆,一碟玉子烧,一碗拉面,大白天没什么客人,就我和另外一个琉球大叔坐了个对角线,酒到兴头,大叔伴着收音机的乐曲唱起了伤感的老歌,歌声沧桑,引人唏嘘。

下午三点前,三千多游客又一个不落地回到了船上,走到船尾,望着渐渐远去的冲绳,游轮在海面上拖出长长的尾迹,白云幻灭,海天一色,碧蓝无垠,飞机远远掠过海面,缓缓落入首里城中,亦去亦来,而我,真的只是一枚匆匆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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